街角槐树的种子已经开始飘散。我蹲在咖啡馆的门口,观察这些四处飘散的绿色小点,耳边传来老陈的喊声:“小李,给三号桌的客人续上蓝山咖啡。”声音混合着咖啡机的轰鸣,像一块浸在热水中的粗麻布,给人带来一种午后三点的宁静感。
老陈讲述这个咖啡馆原来所在的地方名字已经无关紧要,现在周围满是紫薇花树。每到夏天,就像有谁打翻了胭脂缸一样,绚丽无比。她的咖啡馆就藏身在街角第二棵歪脖槐树下,木门被爬山虎覆盖得只剩下中间一块白色,门板上挂着一块掉漆的木牌,上面写着“失恋信箱”。从远处看,这块木牌像一块风干的豆干,静静地诉说着这里的故事。
老陈曾告诉我,“失恋信箱”就像一个漂流瓶,人们在这里倾诉那些无法向熟人启齿的话语,寻求陌生人的慰藉。她的眼角有一颗痣,笑起来时这颗痣会跟着皱成一个小涡。她手中的杯子转得飞快,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吧台上,像未写完的信笺上流淌的泪痕。
我在这里做服务生已经快半年了。一开始,老陈对我的眼镜有点意见,认为这里需要的是倾听的耳朵,而不是写酸诗的手。但我总是好奇地观察着客人,试图解读他们留下的每一个字条。曾经有位姑娘留下的话让我琢磨了三天:“地铁七号线的风,比他的眼神暖些。”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哪段风能有这样的暖意。
上周三下午,我从信箱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牛皮纸信封上粘着一片干枯的紫薇花瓣,信封边角像老太婆的指甲一样卷曲。老陈拆开信时,信纸滑了出来,钢笔字犹如毛笔一般有力。信中写道:“你点赞的朋友圈,像隔夜的甜面酱,闻着香,来涩。”老陈瞅了我一眼,把信交给我:“小李,这封你来回,我这把年纪可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甜面酱。”
写信的人叫大刘,后来我才了解到他的故事。他说自己与那位姑娘从小同院长大,后来搬家失联,十年后超市重逢。姑娘正往购物车里扔洗衣粉,他一眼就认出她后颈那颗痣。“可她看我跟看陌生人似的。”大刘在信中写道,“我买了同牌的洗衣粉,回家洗了三回衬衫,总觉得有她身上的味儿。”
老陈把信夹在了吧台后的笔记本里,不时翻出来看看。有一天傍晚打烊时,她突然问我:“小李,你说人要是总活在回忆里,算不算一种病?”我看到她的影子在墙上晃动,与爬山虎的藤蔓交织在一起。
店里的怪人老张每周二都会准时出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面前摆着一台老掉牙的笔记本电脑。第一次见他时,老陈问他喝什么,他眼皮都不抬地回答:“美式,不加糖。”他的声音的。但老陈却偏给他煮香草拿铁。
老始往吧台上摆花。第一次是一束满天星,潮乎乎的,像是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老陈调侃他:“偷的吧?”老张笑出满脸的褶子:“这是街角花店买的。”后来老张来得勤了,他们的聊天内容也逐渐增多。老张说他做金融的,每天与数字打交道;老陈则分享她在咖啡馆听到的故事。
老陈的过去我知之甚少。有一次她酒后谈及前男友,说那天在机场他塞给她一盒巧克力后就转身离去。“巧克力都化了。”她抚吧台上的木纹,“后来我想,人这辈子啊,总得有个地方能扔扔烂事儿。”
上个月十五号老张抱来一束紫薇花。那天阳光斜照进来老张说:“老陈失恋不是没了爱情是没了跟人唠叨的地儿。”那天之后老张来得更勤了开始坐在吧台和老陈并排喝咖啡聊天从咖啡豆聊到菜市场的白菜价从客人的信聊到各自的从前。他说:“老陈你的咖啡煮得越来越有滋味了。”老陈回应:“那是人心搁久了会闷都得拿出来晒晒。”
大刘最后一封信是上周送来的没有粘花瓣他说姑娘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但他去随了看见姑娘穿婚纱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像谁搬空了旧箱子只留下樟脑味。“原来有些事儿不说破比说破好。”他在信里写道老陈把信夹进笔记本抬头看见我在瞅她忽然说:“小李你说人为什么非得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想了想回答道:“可能因为拥有的时候总觉得日子长着呢。”老陈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