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谈《红楼梦》中的灵河与三生石
插图：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在《红楼梦》的世界里，甄士隐梦游太虚幻境，途中巧遇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他们边走边谈，引出了发生在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一段引人入胜的“公案”。这段公案牵动着众多的冤家，即将随着一干人物下凡历劫。
从茫茫大士带领女娲补天石下凡的故事来看，这一切似乎都发生在神秘的西方。西方灵河，与西方灵山一样，都是佛祖的居所。当茫茫大士提及“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时，却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红楼梦》的细说系列中，我们以最小的篇幅来探讨书中的点滴趣事。回溯到第一回，僧人笑谈此事，称之为千古未闻的罕事。他描述道，在西方灵河岸上的三生石畔，有一株绛珠草，旁边是赤瑕宫的神瑛侍者，每日以甘露灌溉……这背后隐藏的公案，在佛门中显得尤为奇特，因为佛门弟子最是忌讳“情”字。
“灵河、岸边、三生石畔”，这个地方的描述充满了违和感，令人费解。灵河作为佛门的重地，犹如灵山脚下，佛祖眼中的圣地。然而在这重要的地方，岸边却矗立着一块“三生石”。关于三生石的真实典故我们暂且不表，在《红楼梦》中，三生石明显是代表“情”的象征。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西游记》中佛祖所在的大雷音寺里竟然有月老祠为西天的和尚们服务，这样的设置不也是极其反常吗？将这样的设置放到《红楼梦》的背景下，就好像是院门口建立一座贞节牌坊一样荒谬。
但若细想，三生石若立在道家的七十二洞天或三十六重天上，或许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然而在《红楼梦》的世界里，它偏偏坐落在灵河岸边。在这样一个禁绝男女之情的圣地，却有一块象征着情比金坚的“三生石”，其违和感超过了讽刺。这就像娲皇炼石补天时多出了一块石头弃而不用一样令人疑惑。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三生石的设立并非在灵山脚下而是在灵河岸边。为何不用“山”而用“河”字呢？这与女娲补天石的命运颇为相似——它原本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代表着不开窍的芸芸众生。对于读书人来说，“河”与“山”都代表着不同的追求与境界。对于那些超脱红尘富贵的出家人来说，“情”字是他们最难舍弃的心魔。
《红楼梦》中的灵河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种“渡与度”的象征。只有舍去名利心、不再蝇营狗苟的人并不算是真正的解脱者。只有真正斩断“情”字的人才能终得解脱。这样看来，“灵河岸边三生石”便成了一块试金石。只有超脱于“情”字、斩断情思的人才能了结因果得成正果。而那被斩之情所流下的又如何能养出一株绛珠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