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寄语：夜读时刻，让我们沉浸在经典文学的海洋中。澎湃夜读每周日晚推出经典朗读版，为您演绎国内外文学名著名篇，带您身临其境感受文字之美、经典之美。
秋夜之声
作者：鲁迅
深情朗读：赵铭（声音艺术家）
感谢混录：陈超
背景音乐：拉赫马尼诺夫《c小调第2号钢琴协奏曲》第2乐章的柔和旋律
鸣谢：上海胜利之音文化工作室
在这片夜中，我置身于鲁迅笔下的世界，仿佛看见上海虹口公园中的鲁迅雕像。我的后园墙外有两株树，两株都是枣树，静静矗立。
夜晚的天空显得异常高远，其奇特程度我生平未曾见过。它似乎即将离开人间，使人无法再仰视。然而此刻，它呈现出深邃的蓝色，点缀着数十颗冷眼观世的星星。天空似乎带着微笑，向人间洒下繁霜，轻轻落在园内的野花草上。
那些花草，我并不知道它们的真名，人们叫它们什么，我就称它们为什么。我记得有一种开极细小的粉红花，即便在冷夜气中，也怀抱着春天的梦想，梦见自己与诗人相遇，梦见自己被泪水滋润。尽管秋来冬去，她坚信春天终将到来，蝴蝶飞舞，蜜蜂唱起春词。她在微笑中，尽管颜色冻得红惨惨的，仍然坚持着这个梦想。
枣树们几乎落尽了叶子，只剩枝干。他们知道小粉红花的梦，也知道落叶的梦想。他们虽然落尽叶子，但脱去了满树果实和叶子时的弧形，现在舒展开来。有些枝条仍然低垂，守护着曾经的皮伤；最直最长的枝条则默默向上，直刺那奇怪而高的天空，令天空中的星星闪烁。
这奇异的夜空愈发深蓝，仿佛不安于人间，想要避开枣树。月亮也悄然躲到了东方。而枣树的枝干，仍然默默如铁，直刺那高远的天空，决心与其对抗。无论天空如何变幻，他们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一声夜游的恶鸟尖叫划过夜空。
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低沉而神秘，似乎不愿打扰沉睡的人们。然而四周的空气都与之共鸣。我知道这笑声来自我的内心深处，它驱使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灯火的亮度也被我调高。
后窗的玻璃上响起丁丁的声音，许多小飞虫在乱撞。不一会儿，几只飞进了房间，可能是从窗纸上的破孔进来的。他们在灯罩上撞击发出丁丁的声响。一只飞虫撞进了灯内，瞬间被火光包围，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火焰的真实。另外两三个飞虫则在灯纸罩上休息喘气。纸罩是昨晚新换的，雪白的纸上有波浪般的叠痕，一角还绘有一枝猩红色的栀子花。
当猩红的栀子花开时，枣树再次做起小粉红花的梦，青葱地弯成美丽的弧形。我再次被夜半的笑声吸引，但赶紧收回思绪，关注那些在白纸罩上的小青虫。它们头大尾小，像向日葵籽一般，只有半粒小麦那么大，全身的颜色苍翠可爱，令人心生怜悯。
我打一个呵欠，点燃一支纸烟，对着灯光默默致敬这些苍翠精致的小生命。
一九二四年九月十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