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张家的厨房里,媳妇正在用木杵着玻璃罐中的深褐色酱块子,那是由大豆发酵而来的醇厚香气,弥漫在整个楼道里。这香气吸引了对面门的东北老哥,他好奇地探出头来问道:“这酱是不是没掺水啊?”他手上已经拿着一根新鲜顶花带刺的黄瓜。
尽管东北平原的寒风凛冽已经持续了三百天,却未能吹散菜园子里新鲜黄瓜的清香。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婆婆丁的嫩芽上还挂着晨露。葱段被斜切出翡翠般的截面,刚出锅的豆腐块散发出热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形成白茫茫的雾帐。
青花瓷碗里的大酱泛着油亮的光泽,这是去年秋收时留下的黄豆,经过整个冬天的沉睡,在酱缸里焕发出新的生命。八十岁的王奶奶常常回忆,过去逃荒的人们怀揣着酱疙瘩,就着冻硬的玉米饼子,蘸点大酱就能延续生活的希望。如今超市货架上虽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酱料,但老辈人依旧守着窗台上的那口粗陶酱缸,如同守护着黑土地最后的坚韧。
在写字楼的东北白领们中午点外卖时,总会多要两包蘸酱。他们喜欢用生菜叶子裹着米饭,在办公室里也能品尝到大炕上的痛快。有一个沈阳姑娘在东京留学,她在行李箱里塞了三斤农家大酱,过时被拦下检查,她坚称这是治疗思乡病的良。
东北人的酱碗不仅仅是餐桌上的调味品,更是无数游子心中无法化解的乡愁。静静地放在阳台角落的酱缸,正默默发酵着新下的豆瓣,酝酿着下一次的轮回。当都市人开始追求轻食沙拉时,东北人仍然坚守着他们的信念:只有配上大酱的厚重,才能嚼出生活的原汁原味,展现出生命的本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