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春秋》在汉代被更名为《春秋左氏传》，简称《左传》，其早期名称为《左氏春秋》。这部著作全书篇幅约为十八万字，详细记录了从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至鲁哀公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年）的历史，涵盖了十二代国君以及二百五十四年的丰富历史事件。
【原文】
卫庄公从齐国东宫娶得臣之妹为妻，她被称为庄姜，因其美貌而备受赞誉，卫国人曾为她创作了《硕人》一诗。后来，卫庄公又娶了陈国的女子厉妫，她生下了孝伯，但孝伯早逝。厉妫的妹妹戴妫则生下了卫桓公，庄姜视桓公为自己的孩子。公子州吁是庄公宠爱的妾室所生，他深受宠爱且喜好军事，但庄公并未加以约束。庄姜对此表示不满。石碏向庄公进谏说：“我听说爱护子女，应当用正道引导，不使其误入歧途。骄横、奢侈、淫乱、放纵，这些都是导致邪恶的原因。这四种恶习的产生，往往是因为宠爱和俸禄过度。如果决定立州吁为太子，就应当坚定地确立他的地位；如果犹豫不决，就会引发灾祸。”他还说：“受宠而不骄横，骄横而能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克制自己，这样的人是很少的。而且，地位低下的人妨害高贵者，年轻者欺凌年长者，疏远者离间亲近者，新来者破坏旧关系，弱小者压迫强大者，淫乱者破坏道义，这些都是背离常理的行为。而国君仁义，臣下恭顺，父亲慈爱，子女孝顺，兄长爱护，弟弟能够尊敬，这些都是顺应常理的行为。背离顺理之事而效法逆理之行，就会迅速招致灾祸。作为统治百姓的君主，应当尽力消除灾祸，而现在却加速灾祸的到来，这恐怕是不行的。”然而，庄公并未听从石碏的建议。石碏的儿子石厚与州吁交往，石碏试图禁止，但未能成功。当卫桓公继位后，石碏便告老还乡。（以上内容出自隐公三年）
四年春，卫国的州吁杀害了卫桓公并自立为王。……
州吁未能使百姓安居乐业，石厚向石碏请教如何稳固君位。石碏回答：“去朝见周天子，君位就能稳固。”石厚问：“如何才能朝见周天子？”石碏说：“陈桓公目前受到周天子的宠爱，且陈国与卫国关系和睦，如果去朝见陈桓公，请求他向周天子引荐，就一定能成功。”于是，石厚跟随州吁前往陈国。石碏派人向陈国传达信息：“卫国地方狭小，我年事已高，无力相助。这两个人实际上是杀害我们国君的凶手，请陈国趁机加以处置。”陈国人逮捕了州吁和石厚，并请求卫国派人来处理。同年九月，卫国派遣右宰丑前往濮地杀害了州吁。石碏又派家臣孺羊肩前往陈国处死了石厚。
君子评价说：“石碏是一位纯粹正直的臣子。他痛恨州吁，甚至不惜处死自己的儿子石厚。‘大义灭亲’，大概就是形容这种情况吧！”
【注释】
①卫：诸侯国名，姬姓，位于今河南淇县、滑县一带。齐：诸侯国名，姜姓，位于今山东临淄一带。东宫：指太子所居住的宫殿。得臣：齐庄公的太子。②庄姜：卫庄公的妻子，庄公是她的丈夫的谥号，姜是她的娘家姓氏。③《硕人》：《诗经·卫风》中赞美庄姜的诗篇。④陈：诸侯国名，妫姓，位于今河南开封以东，安徽毫县以北。⑤厉妫：卫庄公的夫人。(6)娣：妹妹。戴妫：随厉妫出嫁的妹妹。(7)嬖人：受宠爱的妾室。(8)石碏：卫国的大夫。(9)纳：指人。邪：邪道。(10)泆：放纵。(11)阶：阶梯，这里指引诱。(12)降：指地位下降。(13)憾：恨。(14)眕：克制。(15)速祸：使灾祸迅速到来。(16)为君人者：为人之君者。(17)无奈：恐怕，大概。(18)老：告老还乡。(19)和其民：使民众安定和睦。(20)定君：安定君位。石子：指石碏。(21)觐：诸侯朝见天子。(22)朝陈：朝见陈桓公。使请：请求陈桓公向周天子引荐。(23)如：前往。(24)褊小：狭小。(25)耄：年老。七八十岁称为耄。(26)涖：前来。（27）右宰：官职名。丑：人名。濮：陈国地名。(28)宰：家臣。孺羊肩：人名。(29)与：参与，一起。
【译文】
卫庄公娶了齐国太子得臣的妹妹为妻，她名叫庄姜。庄姜容貌出众，但没有生育子女，卫国人曾为她创作了《硕人》一诗。后来，卫庄公又娶了陈国的女子厉妫，她生下了孝伯，但孝伯早逝。厉妫的妹妹戴妫则生下了卫桓公，庄姜视桓公为自己的孩子。
公子州吁是庄公宠爱的妾室所生，他深受宠爱且喜好军事，但庄公并未加以约束。庄姜对此表示不满。大夫石碏向庄公进谏说：“我听说爱护子女，应当用正道引导，不使其误入歧途。骄横、奢侈、淫乱、放纵，这些都是导致邪恶的原因。这四种恶习的产生，往往是因为宠爱和俸禄过度。如果决定立州吁为太子，就应当坚定地确立他的地位；如果犹豫不决，就会引发灾祸。”他还说：“受宠而不骄横，骄横而能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克制自己，这样的人是很少的。而且，地位低下的人妨害高贵者，年轻者欺凌年长者，疏远者离间亲近者，新来者破坏旧关系，弱小者压迫强大者，淫乱者破坏道义，这些都是背离常理的行为。而国君仁义，臣下恭顺，父亲慈爱，子女孝顺，兄长爱护，弟弟能够尊敬，这些都是顺应常理的行为。背离顺理之事而效法逆理之行，就会迅速招致灾祸。作为统治百姓的君主，应当尽力消除灾祸，而现在却加速灾祸的到来，这恐怕是不行的。”然而，庄公并未听从石碏的建议。石碏的儿子石厚与州吁交往，石碏试图禁止，但未能成功。当卫桓公继位后，石碏便告老还乡。
鲁隐公四年的春天，卫国的州吁杀害了卫桓公并自立为王。
州吁未能使百姓安居乐业，石厚向石碏请教如何稳固君位。石碏回答：“去朝见周天子，君位就能稳固。”石厚问：“如何才能朝见周天子？”石碏说：“陈桓公目前受到周天子的宠爱，且陈国与卫国关系和睦，如果去朝见陈桓公，请求他向周天子引荐，就一定能成功。”于是，石厚跟随州吁前往陈国。石碏派人向陈国传达信息：“卫国地方狭小，我年事已高，无力相助。这两个人实际上是杀害我们国君的凶手，请陈国趁机加以处置。”陈国人逮捕了州吁和石厚，并请求卫国派人来处理。同年九月，卫国派遣右宰丑前往濮地杀害了州吁。石碏又派家臣孺羊肩前往陈国处死了石厚。
君子评价说：“石碏是一位纯粹正直的臣子。他痛恨州吁，甚至不惜处死自己的儿子石厚。‘大义灭亲’，大概就是形容这种情况吧！”
【读解】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使是凶猛的老虎，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子女；它们对外凶猛，但对自己的子女却充满慈爱，绝不会将其视为食物。老虎这样做，是动物的天性，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人作为有思想、有理性的存在，不能完全依靠本能行事；还需要遵守社会的法则和道德伦理的规范。自然的法则要服从社会的、道德的、理性的法则。如果没有这一层，人也就和其他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了。
因此，天性和自然法则往往与社会、道德、理性的法则发生冲突，这种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必须面对并做出选择。所谓“大义灭亲”，正是这种冲突的体现，是选择让天性服从社会、道德、理性法则的结果。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高的革命觉悟和革命自觉性，需要很高的道德修养和理性力量。大多数人难以做到这一点，否则，“大义灭亲”就不会被视为一种高尚的美德了。人们大多难以割舍亲情，难以摆脱天性的束缚，常常宁愿让社会、道德、理性的法则屈从于天性和自然法则。在这种情况下，像石碏那样的人，就展现了非凡的品格，显得伟大和高尚，令人敬佩。
然而，能够“大义灭亲”是一回事，固然可敬，但还要讲究“义”的内涵。也就是说，“义”所代表的东西，要值得人们为之付出灭亲的代价。在古代，臣杀君、子杀父、妻害夫，都是大逆不道的“大不义”。国君被视为上天之子，代表着上天和神明的意志，是小民百姓的最初父母，怎么能随意冒犯甚至杀害呢？这种罪过比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严重，真可以说是“弥天大罪”。在这种情况下，“大义灭亲”是理所当然的正义之举，值得歌颂。
“义”本身的内容是随着时代和观念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过去被认为是“义”的东西，今天未必符合“义”。我们总是站在今天的立场上来评判“义”，从而在行动上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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